動物農莊

序一

沈旭暉教授

國際關係學者

如果你未睇過動物農莊嘅故事,我建議你直接跳過呢個序,睇完本書再返嚟。之不過,英文原著面世已經成七十幾年,未睇過個故事,但又無視上句劇透警告嘅人,就莫怪我無情。

對我嚟講,《動物農莊》唔係要警惕世人獨裁專權嘅禍害,而係一個「得語言者得天下」嘅故事。語言有唔同嘅部份,有你而家見到、印響紙上面嘅符號,有我哋口講嘅音調,牆上嘅七誡,乃至動物農莊嘅國歌《英島眾獸》,雖然個符號係用廣東話,但實際上其實係農莊嘅動物嘅語言嚟。只有推翻咗人類嘅農莊動物,先可以切身體會呢啲符號箇中嘅意義。

農莊牆上之所以有七誡,係因為響動物眼中,人類就係罪惡同貪婪嘅化身,動物要用呢七誡嚟突顯自己同人類嘅分別。班綿羊成日嗌嘅「四腳好,兩腳壞」亦係呢個意思。後來,呢七誡俾以拿破崙為首嘅領袖改寫,口號亦都變成「四腳好,兩腳更好」,除咗係方便班革命領袖享樂,更大嘅影響係模糊咗人獸之間(正義同罪惡之間)嘅界線。

農莊嘅國歌由振奮獸心嘅《英島眾獸》,一步步被篡改成《拿破崙萬歲》時,動物嘅革命就已經由破舊立新、上刀山落油鑊嘅激情,變質成個人崇拜嘅集體瘋狂。

對於個人,語言係思想嘅載體,對外嘅橋樑。對於一個群體,語言除咗係個體之間溝通嘅工具,同埋身份認同嘅界線之外,最重要係將時間重疊,將過去嘅神話同傳說,駁落我哋而家對未來嘅想像度。傳承過去,思考未來,呢個先係語言對於一個族群而言,最重要嘅功用。

動物嘅語言被篡改扭曲,其實唔止係抹走佢哋嘅身份同歷史,更重要嘅係令佢哋想像唔到自己嘅未來。佢哋唔記得咗革命之前嘅承諾,就唔會想像到以後應有嘅好生活。佢哋忘記咗農莊嘅英雄,就想像唔到領袖嘅絕對腐化。

唯一洞悉到動物農莊嘅大話,就只有老驢班哲文(Benjamin),但佢只會敢怒不敢言。每聽到一個大話,佢就響齒間漏一兩句怨氣,發洩完之後就繼續旁觀。佢痛恨史叫拿(Squealer)搬弄是非,但又為咗自保,唔敢公開辯清。農莊其他動物字都唔識多隻,未見過世面,不知者不罪,但班哲文知者不言,唔係幫兇,都至少唔係無辜。革命墮落,佢作為罪人之一,懲罰就係行屍走肉,毫無熱情可言。

一個人冇夢想同條鹹魚冇分別,同理,一個群體冇咗未來嘅想像,同一條又一條嘅鹹魚都冇分別。要守護自己嘅故事同夢想,就要由自己嘅語言做起。語言冇咗思想就會變得無味,冇咗行動就會變得空洞。我相信譯者搞得呢本書,唔係想大家睇完本嘢之後,直接擺入書櫃封塵,而係拎出嚟同其他人傾下,諗下大家一齊有咩可以做。前路茫茫,但唔好因此苟且。唔好變成另一個班哲文。共勉之。